罗磊住在一个商务旅店里，看起来和他们住的地方毫无联系，街道很杂乱，而且冷冰冰的，治安也不好，地上甚至有小便的痕迹。这倒是方便他们跟踪，不幸的就是夏雨一直跟在她身旁，她能看出他已经在尽力不碍事了，可瑶冰还是觉得像拖着个铅球。不过退一步说，他也能帮她的忙，否则她早把他丢在旅馆房间里了。
“你真的要……干掉这个人？”夏雨问她，看着远处在街头用餐的罗磊。
“对，怎么了。”瑶冰回答，一直以来她都没分清夏雨对这一切的态度到底是不是儿戏。她琢磨不透这个人，这本该是很危险的事，可是……为什么她对危险的反应不是很强烈？
“感觉好虚幻啊，按理来说我应该阻止你，对吧？这是违法的事，人命关天，但我怎么觉得……没什么抵触心理一样？我真内心扭曲到了这个地步吗？”
她眨眨眼看着他，原来他自己也有这种感受？可能最后动手的时候，她得先一棒敲晕他才能下手。而且现在她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那个可能性了：假如他在事情发生后精神崩溃，她就只能杀了他。还有，如果他们真把老头儿救了出来，老头儿会允许夏雨活下去吗？
也许会的，老头儿是个冷血的人，但他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冷血和命之下。
“他真是好整齐啊，一丝不苟的。”夏雨说，还是在皱眉看罗磊。
“是啊，我不给你说了吗，可能他这种做研究的都容易这样？”
“至少我爸就没这么偏执，不过我爸肯定不是他的级别。我觉得他有强迫症，我们都跟踪他两天了，你看见他吃饭的方式了吗？餐具简直不能有一点摆放不正，服务员把东西端上来，他就会把它们摆成和昨天一样的形状。给小费的时候也是，拿出来的钱全是归好类的，还有整理后压在茶杯底下的模样……天呐，我觉得简直像第一次写情书的男生。”
“现在还有人用写情书那种老套方式？”瑶冰问，吸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，玫瑰柠檬气泡水，她记住这名字了，非常好喝，而且漂亮得像液态的粉色宝石，把波光粼粼的阳光禁锢在玫瑰花瓣浴场中。
“没了，当然没。”夏雨红着脸回答，喝了一口他的饮料，那是他执意要尝，而且大力向她推荐的正宗巴黎水。她觉得他现在正在发现自己不喜欢那东西。
“生活习惯越规律，对我们来说越方便。他明天要和别人商量开会的事，我们就在他约的时间之前坐那桌，我在桌底粘个**，我们听听他们的时间安排什么的。”
“但你不觉得……他的洁癖强迫得有点过头了吗？你不觉得不太对劲？”
“过头？什么意思，你是说他是装出来的？装给谁看？”
“不，我不是说他现在在假装。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那些视频吗，他挥着手说自己要征服死亡的，还有那些采访？一个行事风格这么严谨死板的人会那样发表言论？特别是，在自己的论文还没完善之前就大肆炫耀？他那时看起来就像个缺乏锻炼的希*勒。这态度太冲突了，我觉得不对劲，两个性格中有一个是假的，多半是那些采访，那是哗众取宠的民科才干的事。”
“有可能是他要配合那些采访做戏？或者是紧张了，有些人一紧张就会像喝醉酒了一样，特别是平时拘束的那种。不过……确实，我也感觉到了，的确有些违和感。”
“不过这个不是我们现在最需要关心的事。”过了一会儿，她又说。
第二天他们按计划装了**，在一辆租来的车里听完整段对话，瑶冰把东西全录下来了。整个过程中他们为了听清对话内容，一直没吭声，现在终于能松口气。
“他们准备在后天开始开会，丽兹酒店。总共三天时间，听起来好像要开很久的样子。太好了，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下这时间。”
“丽兹酒店！”夏雨惊叹，“怎么会在个这么高上大的地方？为什么开会能选这么豪华奢侈的场所！看他自己住的旅馆，我还以为他们开会的地方是麦当劳，别告诉我他背后真是共济会之类的什么东西。”
“他好像只是自己喜欢低调。”瑶冰说，“听他们两个的对话，另外那个教授应该就是住那旅馆的，她好像挺尊敬罗磊。”
“而且真怪，为什么和他见面的是个古生物学家？计算机系，天文……他们到底在弄什么玩意儿？”
“古生物学家是研究什么的，恐龙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可能吧。”
“那说不定是恐龙的一些基因什么的，可能和他的论文有联系。”瑶冰说。
“这个……”
“后天……我看看……”
“我们没机会去丽兹酒店的，对吧？”夏雨问她。
“没机会。”瑶冰干脆地断送了他的念想，在笔记本上修改了几笔，“如果去那地方捣乱，我们会在三秒钟之内被抓起来。不过他住的那个破地方嘛，我看看……我觉得我们可以趁他开会的时候溜进房间找找有什么东西。那地方安保不行，我应该可以弄开窗户，不过得去看下摄像头和布局。可以在后天他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去熟悉下，第二次开会的时候动手，最后留一天保险。”
“那就是说我们明天没事喽？”
“明天他可能会在房间里，行程不定的，去那里太危险了。”
“那……就是说我们可以去巴黎玩一天喽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瑶冰断送了他的念想。
“你说得没刚才那么干脆了。”夏雨犹豫地指出来。
第二天，他们去了丁香咖啡馆吃早餐，点了香瓜配火腿，她发现不喜欢后已经太晚。这里，时尚的装潢和茂盛的植物花卉已经抹去19世纪的古旧外貌，变成幽灵般的气息飘荡在咖啡香和近乎透明的晨曦间。随后，两人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散步，直到晴日攀上澄澈的天空，扫走长夜残留在凯旋门上的阴影。“我们应该晚上再来的。”她听他微微抱怨，但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着摇摇头。这景象对他来说可能太现代了，看不见他想找到的历史之魂和浪漫情怀；但瑶冰喜欢这种新旧结合的氛围，在水晶般的清风吹尽昨日阴霾的街道上，她甚至买了一顶Fedora女帽，由店员丈量并推荐，虽然她清楚回去之后自己只有将它扔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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